第一八四章 ? 兵变(中)-《拂水龙吟凤梧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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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谋反大逆之罪以外,但有犯法,有三代之亲的血缘,是可行包庇之举而不受律法惩罚。‘子女隐匿父母、妻子隐匿丈夫,孙子隐匿祖父母。父母隐匿子女、丈夫隐匿妻子,祖父母隐匿孙辈。’

    柴守礼是为郭荣亲父,天下但无有以子刑父之举,郭荣自是对以公文行式呈现的状书视而不见。江秋白未料到赵普会以此事攻击郭荣,怒极反笑,“刑柴公一人,可会使天下从此无枉杀之事?子刑父,灭天性绝人道,岂是仁德之为?”

    “如江大人所言,柴守礼但可恣无忌惮随意杀人了?”赵普冷笑一声,“孟子言:舜为天子,而瞽叟(舜父)杀人,舜可弃天下,窃负而逃,以谓天下可以无舜,但不可无有公道。舜不刑其父是为孝,负其父而逃是立天下至公之道。先帝不闻不问,置公道何处?”

    江秋白厉声道:“四方板荡,百姓久受分裂苦难,先帝英明神武,但使天下一统大业为重,岂可因孟圣之喻,避重从轻,置天下苍生不顾?”

    “我等也知先帝之虑,但有与书劝诫柴守礼,是可令我等心服。然先帝不闻不问,足见其心中是私情为重,非如明公这般天下至公的心胸……”赵普冷笑道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赵彦徽接言道:“显德三年,故太尉赵公夜半兵至滁州城下叫门,点检大人王事为先,恐有敌兵潜伏四下趁机入城,但守军纪,待天晓方使赵公入城。”

    “而那时赵公身体有疾,夜深大寒之下因此染重,点检大人事后侍奉左右,涕泪请罪,与先帝对柴守礼妄杀无辜之行不闻不问对比,江大人以为,谁是天下至公?”

    当年赵匡胤攻克滁州之后,其父赵弘殷夜半领兵城下叫门,赵匡胤以深夜漆黑恐有唐兵潜伏四下趁机入城为由,拒开城门,待到天亮之后,方让赵弘殷入城。而赵弘殷那时身体本是有恙,无法入城之下受了风寒,病情因而加重,不久便为病逝身亡。

    江秋白未料赵彦徽会以此作论,一时却是不知如何反驳,愕然之下,但听帐外有人嚷道:“江大人说先帝是天下一统大业为重,以我等看来却非如此……”

    帐外黑压压一片兵士,却是不知是何人所言,江秋白正待喊话言语之人出列,只听帐外有人接言道:“不错,南唐李景惧我大周天威,虽去了帝王以国主见称,看似臣服,但兵马犹壮,若使他日反复,却会使我中原百姓受难,使我前番南征的将士鲜血白流。”

    此下江秋白但为看清出言之人,是殿前散员都指挥使王彦升。

    但见江秋白的咄咄逼人的目光望来,王彦升将身形一移,隐在前排兵士身后,口中犹是言道:“南唐李景上书乞降,应可使人接交江南诸州,先帝不但不允,反是使人传告李景,要修城池、缮甲兵,说什么据守要害,为子孙计。敢问江大人,先帝此举是为何意?是为让南唐他日攻打我大周为备吗?”

    “南唐臣服,已为我大周一家,但可信任他们。而我大周他日取南汉、西蜀之时,是要借江南兵马之力。即使我等前去接管,葺城益兵也是必然,让李景为之有何不可?”

    郭荣一统天下大策是为先攻取南唐、南汉、西蜀,再挥师北上夺北汉,收复幽云十六州,使契丹归化。

    听得楚南风所言,以为谋夺龙脉大运之人是为契丹,又心急于为武望博等人报仇,便是生了移师北征的念头。即然改变了国策,以收复幽云十六州,攻取契丹为先,对于李景乞降之求便是多了考量。

    对李景以藩王之礼相待,一,可使南汉、西蜀、北汉三处称帝的朝邦臣民,在大周天威震慑之下,感知大周皇帝的仁德,日后或可不战而臣服于大周。二,若使让李景去藩入朝为臣,却是会让吴越钱家、荊南高家这些藩王心生亡国之念,届时反是多了变数。

    诚如江秋白所言,即使大周兵马接管,也是要修城池、缮甲兵,以备日后攻打南汉、西蜀为用。而郭荣虽急于北征,敢使李景葺城益兵,却也是他自信所在,自是因为只要他不死,料定李景绝无可能反复。

    “嘿嘿,但若信任南唐,那先帝驾崩之后,江大人与诸宰臣何以使李重进李大人,移兵扬州震慑南唐?”

    江秋白一时语塞,郭荣倘若在世,以他的英明神武之威,自是可以震慑住南唐。此下驾崩,江秋白与范质等人便为担心南唐有变,才使骁勇善战的李重进镇守扬州。

    赵普接言道:“大唐盛世崩溃,就是因为割据一方拥兵自重的藩镇导致。但凡是雄才大略英主,此下皆是不会让李景称藩拥兵,当是在他乞降之际,使他入朝,遣上文臣武将接管江南诸州。”

    “那南汉、西蜀当会惧我大周天威,或是因此使他们不战而降。即使不能,亦可举兵征讨,但想五年内便能使两地为我大周所取。而吴越、荆南藩邦,更是会自请削去王号入朝臣事。”

    “再使挥师北上,灭北汉,收复幽云十六州,攻取契丹。届时西凉诸番更会纷纷臣服我大周天朝,复显大唐盛世辉煌……”

    赵普言语一顿,望向江秋白,“天下分裂使百姓日苦已久,三军将士皆望有英主使天下一统,先帝若有雄才,岂会留李景拥兵自重,存后患与子孙?”

    此时但听帐外有人嚷道:“世宗皇帝不仅无有雄才大略,更是任人唯亲之辈……”

    又有人接言道:“不错,当日高平之战,我等拼死沙场,那常青青凭着一条毒蛇使张元徽马失前蹄,便可以军功见封郡主,我等砍了张逆首级,却是得了个什长之职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等为国效力,浴血奋战,世宗皇帝都能视若无睹,此下新皇年幼,更是不知,我等当拥知人善任的赵点检为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拥赵点检为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点检万岁……”

    兵士呼喊声之中,江秋白如坠冰窟、冷汗顿出,暗吸一口气,定了定心神,望向已是回到主位绣墩坐下的赵匡胤,“智光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智光?他是何人?”赵匡胤一脸惊疑之状。

    江秋白双拳紧握,帐外兵士嘈杂声下,但可听得他身上骨骼啪啪作响,盯着赵匡胤缓缓言道:“智光他可是在这军中?”

    但想萧慕云、明无等人寻遍契丹、高丽不见智光踪影,此下却是怀疑他藏身军中。

    “下官实是不知智光是为何人?又怎会知他身在何处……”赵匡胤站起身子,在江秋白目光逼视之下,却是向后倒退一步,左脚顿然踏在滑落地上的黄袍上面。

    此时赵彦徽、慕容延钊二人疾步窜到赵匡胤身前站立。望着身形微微抖动的江秋白,赵彦徽咽了一下口水,言道:“江大人武功盖世,举手投足之间,是可使我等倾刻命丧,但帐外六军将士有五万之众,江大人想是杀之不尽吧?”

    “诸位贪了富贵,却是陷我不忠不义,”赵匡胤推开挡在身前的二人,言道:“二位且是退下,让我与江大人解释。”

    江秋白已是断定赵匡胤便是与智苦勾结、夺取龙脉大运之人。若非顾忌龙脉国运有损,早是一掌将他拍死。

    此下但见他一副大义凛然之态,心头怒火又生,想起李观书当日所言,只得强自将怒火压下,“我且问你,你当真不识智苦、智光二人?”

    慕容延钊等人自是不知智苦、智光是为何人,更是不明白江秋白何以在如此情况下,却是逼问赵匡胤是否认识这二人,一时间面面相觑,惊疑不定。

    “若使江大人不信,下官便向江大人与誓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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