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四一针 猫舔绣-《天衣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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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台上台下,众人纷纷点头。就连林叔夜高眉娘这样的刺绣大行家也都觉得这个评判没有问题,他们自然看出了更多,但刺绣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为了炫技而诞生,所出绣品终究是给人用的,针线到了一定境界之后,其微妙高下普通人已很难分辨,因此从“用绣”的角度来说,“针功”达到大师傅以上其实就足够了,就算是给皇帝绣龙袍也不需要每一针每一线都出自宗师之手,三个士人正是“用绣”的阶层,他们给出的意见也算是公允的。

    三个士人面向姚凌雪,道:“女娃儿,这一场,我们评了,你可服气?”

    姚凌雪俏立台上,将手往腰上一叉,昂头道:“自然不服!”

    乙士人问:“你不服哪里?”

    “不服就不服在你们都是广东人,广东人绣广东人评,自然是老乡帮老乡。”

    丙士人道:“你没听刚才台下众人都说公允么?这是众论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公允,什么公论!你们三个是广东人,台下不也都是广东人吗?仍然是老乡帮老乡。”

    这满会馆的人登时聒噪起来,或嘘或骂,姚凌雪昂然不惧,仍然双手叉腰:“怎么,你们一屋子广东人,要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湖广妹子不成?”

    见她如此泼辣,满会馆的人反而不好再嘘了,再嘘就真像欺负人了——那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儿。

    坐在最前排最中间的国舅爷道:“小妮子,要按你说该怎么评判?”

    “找一个不是广东人来评判。”

    国舅爷抚须笑道:“这里是广东会馆,现在外头又宵禁了,要找一个不是广东人的倒也不容易。难道要等明天开了禁去外头找人来评?”

    “倒也不必。”姚凌雪忽然指着远处道:“要不,就让它来做评判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循她手指望去,只见角落的矮梁上挂着个钩子,钩子上吊着一条熟鱼,有一只猫正企图偷吃,但猫爪子却总差那么一点。

    “什么?猫?”

    国舅爷抚须,笑道:“猫怎么能做评判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能。人会骗人,猫可不会。你叫个伙计,将猫抱过来,放在这戏台上。”

    因她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子,虽然泼辣了些又是个外省人,但人长得漂亮年纪又小,台下的士人豪商便都容她几分,又觉有趣,见国舅爷点头,伙计真的去将猫拎了过来,放在戏台上,姚凌雪将两幅绣取来,也不拆棚,就放在猫前七八步的地方,说:“猫是吃鱼的,就让猫挑,猫挑了哪个就哪个赢。”

    “这都行?”台下观众无不愕然。

    国舅爷笑道:“这不是撞大运么?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便见那猫真个动了,一窜窜到那幅《熟鱼》前面,众人正错愕,更令人惊奇的是,那猫竟然伸出舌头对着那幅《熟鱼》绣反复舔了起来。

    若说猫只是跑到绣的前面那还可说偶然,但伸舌反复地舔,那就真是一桩奇事了,不但台下轰动,就连李绣奴也都张大了嘴巴。

    姚凌雪得意洋洋:“怎么样!是我的鱼比较好吧!”

    台上三个士人面面相觑,一时无言以对,国舅爷也不由得抚须笑说:“没错,这一局你赢了。”

    林小云情知其中必定有诈,只是一时没有证据,再说国舅爷都这么说了,也只能罢了。

    姚凌雪转头望向林小云,笑吟吟道:“这位姐姐,你夹袋子里头还有人没?快请出来,我正斗上瘾呢。”

    她一开始也只是为了展现技艺好付房费,不料林小云叫出来的人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,斗辜三妹的时候已经用上了巧思,斗到李绣奴更是用上了计谋,这时竟是上了瘾,什么房费的事都靠后了,只想再会一会广东的刺绣高手。

    林小云冷哼一声,道:“行,我来斗斗你!”

    姚凌雪惊喜:“姐姐也会刺绣啊,那刚才怎么不上!”

    林小云道:“我怕你输得太早!”

    “姐姐比我还傲呢,那好,这一轮我们斗什么?”

    林小云正想着要斗什么才能压服这个湖南妮子,忽然台下传来高眉娘的声音:“绣楼台吧。”

    台上两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,林小云是没想到高眉娘会出声,而姚凌雪则是觉得这个题目大有文章,她笑笑说:“楼台可是大绣,我这边针线不够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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